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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左相府,出岫谈笑自若,很是镇定,此行也顺利得出乎意料,当即定下云承和庄家小姐的婚期。
从左相府出来,放下三十车彩礼,天色已近傍晚。左相及其夫人亲自将出岫送出门外,却不意遇上了另一辆马车——威远侯府的马车。
沈予的贴身小厮清意站在马车前,见到出岫和左相夫妇出来,很有眼色地上前行礼:“小的威远侯府清意,见过夫人,见过庄大人、庄夫人。”
左相庄钦年约五十,一副清正风骨,朗朗笑道:“原来是威远侯府上的,想必是云夫人等不及见您了。此次老夫有幸同威远侯去北宣议和,才算真正见识了其人风姿,出岫夫人得了个好妹婿!”
听到“妹婿”这两个字,出岫只觉得刺耳,但还是勉强笑回:“左大人客气了。”
左相摆摆手:“都是一家人了,老夫也是实话实说,不曾见外。”
是啊!的确是一家人了。云府、左相府、威远侯府已成姻亲关系,何其讽刺!
出岫终是保持着得体的笑意,朝左相夫妇盈盈一拜,行礼告辞。清意见状连忙撩起车帘示意出岫上车,顺势低声说道:“侯爷原本是要亲自来接您,可……府里出了些意外。”
瞧见清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出岫也能想象到是出了什么“意外”,无非就是云想容使手段将沈予绊住了。然而她没想到,她居然猜错了!
威远侯府的确出了“意外”,沈予也的确被云想容绊住了,但却不是云想容使了手段,而是——她即将临盆了!
出岫进了威远侯府,便由清意带着径直往书房而去。如今的威远侯府是从前文昌侯府旧址,她路上回忆起追虹苑的布置,也自知文昌侯府必定景色更佳。但此时此刻,她却没有半分心思观赏,更何况这府里每个人皆是忙进忙出,为云想容临盆而准备着。
十个月未见,沈予清俊之余也消瘦许多,下颌上冒出泛青的胡茬儿,为他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。但此刻出岫顾不上细细端详他,一进门便劈头盖脸问道:“想容不是才八个月的身孕吗?怎么忽然临盆了?”
话刚问出口,她已跌进一个宽阔的怀抱之中,沈予一把揽过出岫的腰身,将她死死抵入怀中,以此慰藉这十个月的相思之情。
清意和竹影很识时务地退了出去,将屋门从外关上。
出岫很想否认,却又不得不承认,此刻闻着沈予身上所散发的药香,她感到很安心。可这又有什么用呢?想起云想容临盆在即,出岫的心思一沉,便试着挣扎出沈予的怀抱。
奈何沈予不给她逃离的机会,反而箍得越来越紧。他俯身将下颌抵在出岫的肩上,深深嗅着她的发香,发出一声似满足、似不满的长叹:“我好想你。”
一句话,成功地让出岫眼底泛酸。
良久,沈予才松开手,改为握住对方一双柔荑,解释道:“你先别恼,想容的孩子……是去年七月就怀上的。”
去年七月!那时候沈予还在烟岚城养伤,七月中旬才从烟岚城出发,护送淡心赴京。也就是说这个孩子……
出岫只觉脑中一片混乱,正待开口询问内情,沈予已是神色愧疚地叹道:“想容她……遭人强暴了。”
“强……”一个“暴”字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口,出岫已被沈予掩住了朱唇。后者低声嘱咐:“你别做声。”
出岫紧张地点了点头,沈予这才松开手,继续叹道:“都是我的错,平日待想容太过冷淡。成婚这几年,无论是去曲州剿灭福王旧部,还是去姜地平乱,我都是将她一个人撂在京州……才会让歹人有机可乘。”
“天哪!”出岫只觉得不可思议,“究竟是谁?是谁这么大胆子,竟敢玷污云府大小姐?”
“是个市井混混,我已经找到那人,暗地处置了。”沈予低声再叹,“这种混混无知无畏,根本不会去打听想容是谁,他趁着想容进庙礼佛的时候……就连想容的婢女也未能幸免。那婢女后来想不开,翌日便投河自尽了。想容是拼着一口气要等我回来,才撑了下来。”
听闻这番话,再想起云想容所经历的事,出岫几欲落泪:“那她如今……怎么又会怀上孩子!”
这也是沈予的一个痛处:“我回来之后立刻被圣上越级加封,想容不愿坏了兴致,便一直瞒着我,我也没在意她的异常。后来还是同僚们请我出去喝酒……你也知道我的酒量,千杯不倒,那晚回来路过想容的房间,听见她在哭,我进屋细问之下,才知道此事。”
沈予说着说着,已是一拳击在桌案上,恨恨地道:“后来她曾多次寻死,趁我上朝之际在府里上吊、投水、割腕……幸而我是个医者,施治得当才及时救下她。岂料,就在我临去北宣之前,她有了身孕。”
说到此处,沈予已是双目赤红:“她那些日子精神抑郁,身子极差,我替她把过脉,她不宜落胎。而且一旦落胎,恐怕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。”
“再也不会有孩子了……”出岫喃喃重复着沈予的最后一句话,忽然便想起来自己曾落下的孩子——她和云辞的孩子。
犹记得是云辞亲自端来一碗酸甜的汤药,令她在睡梦中失去腹中骨肉,那种揪心刺骨的痛,更胜于身体发肤之痛,是她终身不能愈合的一道伤口。而如今,云想容也险些走到这一步!
“一个女孩子失了贞节,还要被迫生下这孩子……”出岫几乎能感受到云想容心里的痛苦,自己也不禁簌簌落泪。
沈予亦是满面悔恨:“她若早些对我说……兴许我还能想想法子……可她七月被人糟蹋,九月才将实话告诉我……已经太迟了!”
出岫想起暗卫送来的那封信,信上说沈予曾有两晚夜宿在云想容房中。她知道此时不该求证这件事,却还是忍不住迟疑地问道:“你与想容……可曾……”
“不曾!”沈予立刻猜到出岫话中之意,生怕她误会什么,亟亟解释道,“我不许你胡思乱想!想容那几日想不开,我怕她再寻短见,便宿在她屋里安慰她……但我什么都没做!”
出岫见沈予如此迫切地解释,不禁心头一暖。然想起云想容失贞之事,又觉得心头晦涩难受。分别十月的相思之情连同愧疚一并迸发出来,令出岫垂泪不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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